飛機像一個錨定目標、預備起跑的運動員,憋足干勁,展開翅膀奮力滑翔。猛然,騰空而起,我的心臟隨之一緊,自己便像齊天大圣翻個跟斗,上了云端,遠離了這個塵埃飛揚的世界。
頓時,天空明亮了,心情也舒暢了。
層層疊疊壓在我大腦里的事兒,宛如游絲般地抽出,那根一直緊繃的神經(jīng),曾像懸在我頭頂?shù)南?,無法松弛,妨礙著我的休息。我試過跑步、游泳,也試過睡前聽白噪音、貼安神貼、喝酸棗仁膏,全都無濟于事,那根弦就是放松不下來。于是,我產(chǎn)生了一個想法,離開這個繁雜的環(huán)境,放飛自我,返回樸素、原生態(tài)的家鄉(xiāng),去看青山綠水,聽蛙叫蟲鳴,或許能讓心靈變得安逸,讓精神回歸原位。
坐在飛機上,我感覺自己像在云端浮游,腳下是銀白色的云朵,它們松散地、慢悠悠地隨意飄蕩,那么安詳純凈,那么淡泊寧靜。眼前沒有高樓林立,沒有五彩斑斕,沒有車水馬龍,更沒有喧囂嘈雜,沒有職場紛爭,沒有人情世故,沒有蠅營狗茍。那些馬蜂窩般的心眼,那些暗潮洶涌的平靜,那些深藏不露的玄機全都消失殆盡。此時的我心曠神馳,飄飄若仙,想起了詩仙李白筆下的“群玉山頭”“瑤臺月下”,人世間的煩惱已如一縷縷輕煙從我眼前滑過,雜念如按下了抽水馬桶的按鈕被沖得干干凈凈,沉重的腦袋空下來了,變輕了。
眼前只有白云,隨心飄動,從容不迫,無心,無意。
情隨境遷,我的神經(jīng)松弛了,人也慵懶了,才覺得自己又乏又困。幾個哈欠后,我瞇上眼睛,進入夢鄉(xiāng)。夢中,自己回到了孩提時代,跟小伙伴一起卷著褲管,光著腳丫,躡手躡腳地走進綠油油的稻田找青蛙。貓著腰,學著蛙咕咕叫,眼睛睜得圓溜溜的,靜靜地觀察稻田的動靜,只要發(fā)現(xiàn)哪兒葉子攢動,便立刻用自制的“撈子”撲上去。衣服上濺滿了泥巴星子,腳丫在水里泡得發(fā)白,涼涼的,但心里卻暖暖的……雖然“漂”在萬米高空,我卻安之泰然,還能慵懶入睡,夢中兒時的快樂又是那么治愈。也許,人在繁雜的環(huán)境待久了,已不知自己心在何處,也需要回故鄉(xiāng)尋找慰藉。
飛機驟然下降,失重感讓我從夢中驚醒。
記得小時候,因夢魘受到驚嚇,哭醒后,奶奶牽著我,打著煤油燈,來到廚房,揭開家里水缸蓋,讓我看自己在水缸里的倒影,然后一聲聲呼喚我的小名“回家咯!”這是鄉(xiāng)間安撫受到驚嚇的小孩的一種“儀式”。如今,奶奶過世多年,她似乎仍然在用同樣的方法呼喚我,在云端指引我,讓我疲憊的心靈回到童年,回到家鄉(xiāng)。
(文欽梅)
(編輯: 廣州網(wǎng) 龍煜)